太白咩星

山有小口,仿佛若有光

十八拾捌·(二十五)

“哟,这是谁啊?”,听到男人声音散漫轻浮,初雪手心立马被鹿鸣紧紧攥住。


“呵”,熟悉到令人有些恶心的语调,鹿鸣转过头。

鹿鸣是透过早餐店的玻璃看见他们几个人路过,有陈未,黄瑞,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。小女娃嚷嚷了好几遍为啥还不走啊姐姐,鹿鸣才带着她出来,没想到还是被截了胡。


“S市这么大,偏偏又遇见你,哈哈”,陈未为自己的伎俩洋洋得意,“鹿鸣,看来老天也觉得我们,余情未了”,他拖着长音,鹿鸣倏得看过去。早餐店开在街边,这个时间街上人不少,鹿鸣收了视线,拉着初雪从侧边上天桥,那个不认识的男人跟着她站在面前,堵她的路。


“滚开”


“这谁啊?”,陈未转过来,“鹿鸣,别没个长进,我们心平气和说两句话”,他摸出根烟,就这样大庭广众点上,朝初雪扬了扬下巴,“你妈闺女?”

“姐姐”,初雪拉拉鹿鸣衣角,她就见过陈未一面,印象不深,可陈未对面那个人一直在盯着她看,“我们快走吧”


“哈”,陈未抖落烟灰,“这么快就认亲了”,他意有所指,“当初是谁连她妈名字也不让人提,啧啧,没想到,这S市还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,有些人在这里混个把月,骨气也磨没了”


“陈未”,小孩在乱动,鹿鸣又拉她紧些,“上次给你的教训不够,还有力气嘴贱在我面前犯浑”


“给我教训?你和我是一个货色,鹿鸣”,陈未语重心长,“别在我面前装清高,以为摊上别人就能给你屎盆子镶金边儿了,人家有点钱你就认妈了,老子给你钱,是不是也能叫爹,啊?软骨头,哈哈哈哈”


初雪紧攥着鹿鸣的手,不过一月有余,身份站位倒了个儿,“姐姐,你别听他…”


“洗把脸就想当人闺女了”

“鹿鸣,不看看自己什么样,配不配啊”


初雪明显感觉到鹿鸣有一瞬间的发紧,初雪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被带得僵硬,“你不要说我姐姐!”,初雪挣脱鹿鸣往前冲,幸得鹿鸣攥得紧,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衣领,把她往后提,“回来!”,这小鬼,鹿鸣刮她一眼,要不是有人,真想踹她屁股了。


_ _确实能让人长记性,若是早前,陈未说第一句她就动手了,鹿鸣在压抑自己的怒气,她将小女娃紧紧拉在身后,左手的拳头越收越紧,声音冷冽像刀子一样刺出,“滚”


陈未其实不敢站的太靠前,鹿鸣这人他熟悉的很,陈未在鹿鸣最疯那两年和她做朋友,别人是因为年纪小不自量力的狂,长大总有一种令人晕眩的中二感,可她是真疯,是不带任何余地的疯。没有顾虑像有人专门培养的死士,她是自己给自己养蛊灌毒药,陈未一直觉得,鹿鸣早晚有一天会被自己反噬,她身上带着毒,像鸦片,刮筋吸髓也难以处理干净。


“我看你好妹妹身上应该有不少值钱东西”,黄瑞看她们半天,向旁边那人打了个招呼,两人慢慢围上来,“摘下来,就立马放你们走,我保证以后绝不再打扰”


“黄哥”,陈未提醒他,“街边,别把事情闹大”

“放心,交出来立马放她们走”,黄瑞说着伸手抓向初雪肩膀,鹿鸣将小女娃往自己方向一带,护在怀里。小狼蹲下来,气氛紧绷,压低视线环视两人,双手紧扣着初雪肩膀,被包围也不输凌人气势,好像周围的才是她的猎物。


小狼蓄势待发,小女娃叫她,“姐姐”,初雪拉着鹿鸣衣角,鹿鸣以为小孩害怕,敛了气息,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心,“没事”,她豪言壮语,“就这几个人,你姐我两三下…”

“我报警了”


鹿鸣:?

隐隐约约听到报警二字的其他三人:?

鹿鸣:不至于

“小屁孩还敢唬人!”





闹市区派出分布密集,按街道分类,初雪的手表是舒南衿给她定制的,功能全部针对她这个年纪设计。初雪察觉黄瑞盯着她和鹿鸣时她就报警了,一晃神,几个便衣冲出来把其他人按在地上。

黄瑞和另一个男人是惯犯,具有偷窃与抢劫前科。鹿鸣和初雪也被请去做笔录,有关陈未的传销组织,鹿鸣坐警车里跟初雪商量,“哦,对了,今天的事情别告诉你妈”


可是紧接着的电话铃声跳动着不妙,“姐姐”,初雪咽了口唾沫,讪讪道,“报警的信号,妈妈也会同一时间收到”










“我送姐姐回家”,舒南衿给初雪送上电梯,初雪听话地答应了一声,掀起眼皮,有点琢磨不透舒南衿的脾气。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,但她心里还是有点儿发怵,毕竟她长这么大,这是第一次被妈妈从派出所里接回家,“上去吧,爸爸在上边”


舒南衿返回坐上车,“出息了”,安全带卡扣咔哒一声成了唯一的动静,她盯着内后视镜中的鹿鸣,“过来,往前边做”

舒南衿从派出所领她们出来,一大一小两只崽坐在后边安静的跟两只小鹌鹑似得,鹿鸣不情不愿下了车,几年前她也是派出所里的常客,快退休的老王看见她就头疼,今天明明是去做笔录,不知怎么从派出所出来还是有种心虚感。


心虚什么!

鹿鸣想,她又没做错什么。

拉开车门,随手关上,扯出带子扣好安全扣,行云流水一气呵成,甚至还吩咐了句,“走吧”


“还是上次一伙人”,舒南衿其实很欢喜小孩的小情绪,今天去派出所,也把上次的事情捋捋清楚,只问她,“黄瑞上次拿刀和你打架,因为陈未传销活动没能和你达成共识”


“哦你才知道啊”,鹿鸣呛她,“我还你为你什么都知道呢”


舒南衿看过监控,“遇到这种事情第一时间报警,你和他们纠缠这么久,他们三个人围着你,是要站在街口和你聊天的吗?”

“就这种小事,浪费警力”

“那你打算怎么解决?”,舒南衿反问她,

“陈未涉嫌传销,另外两人有违法前科,与警察联系是最简便的解决方法,同时,一些隐患也能根除”


 “我怎么解决不用你管”

说一句顶一句。


舒南衿心道,小情绪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。


路程很短,进了小区舒南衿停好车,鹿鸣从那边下来,舒南衿直接走过去揪住鹿鸣耳朵,顺时针转了半圈,

“哎哎!干嘛!”


“干嘛!”


“干嘛?”,舒南衿手又加重了些力,“教训你”


鹿鸣被揪的面容扭曲,使劲儿掰舒南衿手指头才挣脱出来,露出红彤彤的一只耳朵。刚刚还谁也不服的小狼立马歇了,捂着耳朵,“你什么毛病”


舒南衿走向另一边,又伸手。

阿拉斯加直接转身就走,这人怎么还揪人耳朵啊,真没礼貌。

鹿鸣走得不快,转弯时用余光偷瞟一眼,舒南衿也根本没追上来嘛。


小区内绿植很多,小径错综复杂,鹿鸣随便找了一条道路,到小房子门口,自己倒被“驱逐”了,生气。


舒南衿追上来的很快,鹿鸣来不及转头,啪地一声,身后传来麻麻的痛。


“你干嘛!”,鹿鸣转身就看见舒南衿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板儿。


“你做什么啊…大白天的”

“好好和你说话你不听,非要用这种方式,回去”

“我不去”,鹿鸣手指着那木板儿,“你收回去”

舒南衿扯过她胳膊,木板儿精准落下,鹿鸣挨了一下,就往里跑。


疼倒是不疼,就是这声音,足够让鹿鸣整张脸红到脖子下。


“光天化日的,舒南衿你能不能注意点儿”,说着又折回抢她手里的木板儿,舒南衿哪能让她拿了。


“过来”

她一连几下挥在鹿鸣身后,人真是贪心,拥有一次,就想要更多。


“你叫我什么?”


鹿鸣挣脱她,舒南衿步步紧逼,“不叫妈妈了?”


俩人在这闹,不宽小径树木簌簌作响。


一说这个,鹿鸣的小狼样又上来了,

“我不会”

“我教你”


鹿鸣梗着脖颈,树叶青翠映得她清朗又乖张,“以前也没教过,现在教不觉得晚了吗?”


“我信当下,鹿鸣”


“借口”,鹿鸣很快否定她,隔了一会儿才悄声说,“我才不信”


“哎呦,乖乖”,小径被绿植遮盖,还算蛮隐蔽,还是不防有人穿过来,是一位阿姨,看俩人火药味十足,尤其是看到舒南衿手里拿着的木板儿。


“你,这,你们”


舒南衿解释,“阿姨,这是我小孩”

“噢噢,收拾小孩啊”,阿姨恍然大悟。


紧绷的气氛登时瓦解了,小孩脸很红,颜色像熟透了的虾。


“哎呀”,阿姨开始数落舒南衿,“小孩这么大,哪有大白天在公共场合直接收拾的”,阿姨指指木板儿,“这东西不能用,丢掉丢掉,什么事不能好好说,至于动那个手?”


舒南衿笑了笑,“大姐,没什么,刚把她从派出所接回来”

“呦!”,阿姨反应更大。

鹿鸣瞪大双眼,瞎说什么,别误导别人啊。

“噢”,阿姨打量鹿鸣两眼,


青灰色不起眼,平时隐匿在五彩的斑驳里,作为发色又是外放的。女孩儿行为内敛,但气质又是张扬的,确实很有进派出所的气质。


阿姨凑近舒南衿悄悄对她说,“叛逆期的小孩不听话,以前我儿子也是这样,在外面不行,门一关,我该怎么收拾怎么收拾”


又拍拍鹿鸣肩膀,“多听你妈妈的话”

“你…”,悄悄话是生怕她听不到是吗。


阿姨又跟舒南衿打了两句招呼,舒南衿忍着笑。

阿姨走了还是得教育小孩,小孩脸皮薄,“别生气”,舒南衿哄的很敷衍。


“我是你的妈妈,你是我的小孩,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你妈妈,你闺女这样的说法,以后不许了”

鹿鸣不置可否。

舒南衿扬扬手中木板,好像是在提醒她,嘴里说,“回去,我还东西”


鹿鸣揉了揉身后,舒南衿现在连她说什么也要管了,真当自己是家养的狼,鹿鸣踏着步子,气哄哄的回去了。











八月中,舒南衿开始差人安排鹿鸣的开学用品,集体生活形式简单,无非就是四季衣物,床上用品,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物件,舒南衿第一次做这些事情,既操心又满足。


“鹿鸣”,这两天叫人都带着点儿欢欣,也会指挥人干活,“去书房,帮我拿打印的文件,已经传过去了”

今天好不容易把人抓回家,舒南衿不想在书房里工作,她卧在沙发上用电脑。


鹿鸣成了业余助理,她扭回来,“没墨了”

“抽屉里有墨盒”,舒南衿要起身去拿。

“坐着坐着”,鹿鸣嫌弃看她,“我会装”

“哪个抽屉里?”



总有突如其来的事情发生在平淡的午后,让你预料不到未来的走向发展,如果可以,舒南衿绝不会让鹿鸣动那张抽屉,让她们本就没有修补好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化,没有回头路。但后来,舒南衿想,或许老天故意安排这场看似荒谬的戏剧,实则顺其自然地,帮助她们戳破这层玻璃纸。


左边第一个,鹿鸣拉开抽屉,放满了笔记文件,她拿出顶头的文件,下边儿没有墨盒。可能不是这个方向,鹿鸣将抽屉整理好,正要关上,忽然压着的一行字吸引了她的注意。鹿鸣皱眉,将那东西从下边儿拿出来。


一瞬间,她精神力要被吸进去。脑袋轰隆一下炸开,意识四溅,让她无法思考。嘴唇翕动,只觉得身体僵硬。

好半响,鹿鸣看得清楚明白后,瞳孔微缩,眼神聚集到犀利。


气息沉了。


尘埃勾勒孑然的轮廓,像随风的无定草,鹿鸣猛然回头望向房门方向,敏感警觉像原野的孤狼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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猜猜鹿鸣看到了什么?


吵架预警。


过年嘛,这章全篇基本是在深夜完成的,比较仓促,但咩总有一些莫名冒出来的责任感和强迫症。好了,终于赶上发文日。



下章预告:


「她从不信当下。

就像起于累土的九层之台,不是转瞬就能成就的伟大作品。就像偏见永远不会眨眼间就能消弭的无影无踪,就像舒南衿在鹿鸣人生中缺失的这么多年里,没有陪伴,没有理解,没有累积。就像没有根基的树木,再枝繁叶茂,也只是繁荣的假象。

没有根基,

枝繁叶茂,怎会存在呢?」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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